第七章 谋局
“首辅大人的寿宴！”
她敛容正色道：“尔往高丽，当勉之敬之，夙夜恪勤。”
她想起那最后的一句叮咛，不禁蹙眉。
她凝望着季馨，黑眸中深不见底——
“住手！”
他饥渴地舔了舔唇，上前便把少女从角落拽出，抚摩着她腕间的白|嫩肌肤，他得意笑道：“你不过是亡国的俘虏，落在这教司坊里，天生就是卖身的，装什么清高？！”
锦渊冷笑着说着，她由高处瞥了一眼妹妹，道：“你认定是他，我也没什么办法，只是有一桩要声明在先，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，可不要奔回中土，到我跟前哭诉。”
铁一般的臂膀将她拢住，温暖的大掌轻轻拍着背，那熟悉的声音，仍如初见时那般清朗醇厚——
云时眸光微闪，沉静说道。
她声音仍是带着讥讽，好似料足了妹妹的姻缘不过是笑话一桩。
他低喝道，看着那纨绔公子狼狈而去，正想安慰怀中佳人，却只觉得臂上一凉，却是一滴清泪滑落。
她唤着妹妹的乳名，声音低沉，仿佛呢喃一般——
“你放心！我一旦远嫁，就绝不回头，这中原万里，京师皇城，我这辈子都不会涉足！”
宝锦当时毕竟年轻，受这一激，竟将话说绝了，锦渊于是宛然微笑道：“好，如你所愿！”
云时眼中一黯，想起皇帝的残酷，于是咬牙道：“那么把她放到南曲去！”
“但今日便是我辞阙出阁之日，你难道不能给我起码的祝福吗？！”
“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做！”
宝锦被她讥讽了这些时日，终于忍耐不住，反唇相讥道。
“你不该来的……”
“高丽本就是个弹丸之地，李氏小儿貌谦恭而实伪，天朝强盛，他们俯首帖耳，若是我们有所衰弱，第一个不安分的，就是他们！”
那低喃仿佛仍在耳边回响，宝锦不禁打了个冷战，抬眼望天，却见一轮明月被云遮掩，小巷中一片黑暗。
“五日后，是我姐夫的生辰大宴……”
季馨匆匆离去后，宝锦将榻上被褥打乱，又换过一身衣裙，将发髻打散了，一头青丝直直垂落身畔。
她唇边露出一丝冷笑，将季馨轻轻推醒。
一道低喝在门前响起，那人回头看时，宝锦奋力厮打着，从他手中挣脱，仿佛受了惊的小兽，朝着门外便跑。
夜风吹拂着她的秀发，那惊疑不定的低喃也消逝其中，了无痕迹。
管事对上他含了威压的眼，再无一言，只是称诺，“那就让玉染姑娘去吧！”
那人因手间肌肤的细腻而啧啧称赞，他把手伸到宝锦胸前，就要扯下——
“我们厌烦了那些庸俗丝竹，就想听雅乐！”
“靖王殿下，不是小人不开窍，这位……玉染姑娘，乃是罚没的罪人家眷，不是用银子可以赎身的。”
宝锦一身礼服，痛心地低喊。
终于来了！
那时，她即将嫁予高丽王李莘，最后于殿上拜别时，姐妹之间却几乎闹得失和——
她抬头看去，不禁珠泪莹莹，“云时！！”
她望着锦渊这一身帝王装束，继续道：“姐姐，也许你为君日久，居高临下惯了，是以觉得高丽不过弹丸之地，我的眼光更是狭隘庸俗……”
他声音低沉，感觉怀中的颤抖加剧，心中大痛。
云时听着这刺耳的清倌人三字，不禁大怒——
这是供人挑选，接客侍夜的标志！
管事顿时一惊，想起了自己的职责，“丝竹女伎都准备好了……”
她坐于妆台前，对镜缓缓梳着，仔细想了一回，又在唇上点了嫣红，苍白面庞上平添了一道魅惑。
宝锦帝姬垂首再拜，面容却是异样的冷素，礼毕，她起身退到殿门口，外间的命妇正要搀扶，却听高阙之上，锦渊低低唤道：“宝宝……”
“你的侍女跑到我府上哭求，我这才知道，于是急着赶过来……”
“你是谁？！”
“难道，她已经预料到什么可怕的事，所以才故意激我？！”
她轻颤抖着，害怕而依恋地，喊出了他的名字。
“我会拂琴……”
那人正待发怒，却终于认出了他的身份，勉强笑道：“听说教司坊北曲来了新的清倌人，我来尝个新……不知这是您的人，得罪得罪。”
终于来了……
“那也是雅乐……宴饮之时用不着的！！”
“原本跟人打赌，才来看个究竟，没想到真找到块宝！”
宝锦垂下头，唇边露出一道浅笑，清冷，然而诡谲。
“你现在就去北边侧墙，有人在那里接应你，时间紧迫，我的计划是……”
“难道让我学你，以男子装束乔装一辈子？！”
宝锦受惊地瑟缩在墙角，那人越发神魂颠倒，那清秀容颜分外妖魅，那一道嫣红唇色，几乎让人色授魂予，。
她暗自算着时间，不多久，便听门扉砰的一声被撞开，一道轻佻声音大笑道：“听说到了新货色……这便是姑墨国的公主了吗？”
“别怕，是我！”
他转过身，冷冷扫视了那纨绔子弟，“你是王尚书的儿子吧！”
“世上佳婿千万，你却独独挑上了高丽王！”
管事急得要跺脚。
云时感受着怀中人的瑟缩和恐惧，仔细替她拢了凌乱的衣衫，“别怕……我来了，什么也不用怕！”
宝锦一路疾奔，回到教司坊时，天已拂晓，她望了一眼窗前悬挂的红丝带，心下不禁一沉——
宝锦拼力挣扎着，却无奈势单力薄，强被那人纳入怀中。
云时手中一紧，仿佛下定了决心，毅然抬头。
“你是……靖王殿下！！”
锦衣青年长相不差，眼下的青黑肿胀，却显示了酒色过度的颓靡，他径自走了进来，双眼上下打量了几眼，撇嘴道：“姿色不过尔尔……”
她高居帝阙之上，谈及妹妹未来的夫婿，竟是一派慵懒轻蔑。
经过了这许多世事，她再也不是那懵懂无知的少女，如今想来，那一句，或许不是诅咒，而是——
……
“你走……走得远远的……再也不要回到京城来……！！”
宝锦低低道。
管事被那冷眼一瞪，顿时冒出了一头一脸的热汗来。
云时微微一笑，悠然说道。
宝锦哽咽着，垂下了头，“你能救我一次，救不了这命……”
“殿下哪，您这不是为难我吗，南曲都是名噪京城的才艺大家，她会什么啊？！”
风暴……马上就要来了！
“滚！”
管事仍然叫苦，却不如方才那般坚决。
姐姐锦渊玄衣帢裳，乃是最隆盛的朝服，衮服上绣着十二章纹，上衣绣有日、月、星辰、山、龙、华虫六章，下裳：为宗彝、藻、火、粉米、黼、黻，十儿道玉珠为旒，越发映得她面庞皎美高华。